王霸篇 第十一

《王霸篇》说怎样才可以做到王者和霸者。王者和霸者,是以义和信为道。君主要能够以义和信为标准任用人,才足以容纳天下的贤能之士。而王者要爱民如子,又要能治理远和近,不能的就不是王者。最后更说,明主治理应该掌握纲要而不可太直接详细,让人民和百官尽其职能。这说法和老庄说的无为而治有些接近。但老庄的无为,是不主张为政,而荀子一定要选贤能,崇尚礼义,人民和百官各尽其职,和老庄是不同的。由此可见,荀子之道是肯定不同的人,在不同的范畴,各得其位,各自有成就,肯定一个多元化的人文世界。

故国者、重任也,不以积持之则不立。故国者,世所以新者也,是惮,惮、非变也,改王改行也。故一朝之日也,一日之人也,然而厌焉有千岁之国,何也?曰:援夫千岁之信法以持之也,安与夫千岁之信士为之也。人无百岁之寿,而有千岁之信士,何也?曰:以夫千岁之法自持者,是乃千岁之信士矣。故与积礼义之君子为之则王,与端诚信全之士为之则霸,与权谋倾覆之人为之则亡。三者明主之所以谨择也,仁人之所以务白也。善择之者制人,不善择之者人制之。

治理国家,责任重大,但如果不加以经验积累和持守就不能建立。国家,每个世代都会更新的,这就是君主的更替。君主更替并不表示礼义法制变了,而只是佩玉和步行礼仪的改变而已。一日短如一朝,人生短如一日,但千年的国家却安然存在,为什么呢?答:因为国家援引了千年以来的诚信法制来持守着,和用了千年以来的诚信人物来治理。人生寿命长的只可以有一百岁,但国家千年以来都有诚信的人,为什么呢?答:因为国家用了千年的法制来自我持守着,所以有千年的诚信人物。所以用积累礼义的君子来治理,就是王者,用端正诚信完全的人来治理,就是霸者,用权谋倾覆手段来治理,就会灭亡。这三者,是英明君主所以要谨慎选择的,仁德的人所以务必要明白的。善于选择的人可治理人,不善于选择的人只好由他人治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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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持国者,必不可以独也,然则强固荣辱在于取相矣。身能相能,如是者王,身不能,知恐惧而求能者,如是者强;身不能,不知恐惧而求能者,安唯便僻左右亲比己者之用,如是者危削;綦之而亡。国者,巨用之则大,小用之则小;綦大而王,綦小而亡,小巨分流者存。巨用之者,先义而后利,安不恤亲疏,不恤贵贱,唯诚能之求,夫是之谓巨用之。小用之者,先利而后义,安不恤是非,不治曲直,唯便僻亲比己者之用,夫是之谓小用之。巨用之者若彼,小用之者若此,小巨分流者,亦一若彼,一若此也。故曰:“粹而王,驳而霸,无一焉而亡。”此之谓也。

那些治理国家的人,一定不可以独自一人治理,国家的强大或脆弱、光荣或耻辱都在于取用的宰相。君主自身贤能,宰相贤能,这样就能称王天下。君主自身不贤能,但知道恐惧而寻求贤能的人,这样国家就能强大。君主自身不贤能,但不知道恐惧而寻求贤能的人,只任用身边小人、左右亲近自己的人,这样国家就会危险削弱,到极致就会灭亡。国家,治理得大就会强大,治理得小就会弱小,大到极致就称王天下,小到极致就会灭亡,小大各一半就会存在。大治的国家,是先实行公义然后才求利益,任用人不理会亲疏,不理会贵贱,只有诚信才能够求得到,这就叫作大治国家。小治的国家,是先求利益然后才实行公义,治理时不理会是非对错,不分曲直,只任用身边小人、亲近自己的人,这就叫作小治国家。大治国家是那样,小治国家是这样,小治和大治各一半,有时像那样,有时像这样。所以说:“纯粹实行公义,任用贤人就是王者。驳杂追求利益,任用贤人和小人就是霸者。一些公义也没有,不任用贤人,就会灭亡。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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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莫不致爱其下,而制之以礼。上之于下,如保赤子,政令制度,所以接下之人百姓,有不理者如豪末,则虽孤独鳏寡必不加焉。故下之亲上,欢如父母,可杀而不可使不顺。君臣上下,贵贱长幼,至于庶人,莫不以是为隆正;然后皆内自省,以谨于分。是百王之所同也,而礼法之枢要也。然后农分田而耕,贾分货而贩,百工分事而劝,士大夫分职而听,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,三公总方而议,则天子共己而止矣。出若入若,天下莫不均平,莫不治辨。是百王之所同,而礼法之大分也。

上位的人没有不爱他下面的人民,而会用礼义节制他们。上位的人对于下面的人民,好像保护赤子一样,政令和制度,都是用来接应下面的人民百姓,有些不合理的地方,即使好像毫毛那样细小,也一定不会加在鳏寡孤独的人身上。所以在下的人民亲爱上位的人,欢喜得好像对待父母。你可以杀死这样的人民,但不可以令他们不顺从君主。无论君臣上下,贵贱长幼,到平民百姓,没有不认为这是最高而正当的标准。然后人人都向内自我反省,小心谨慎处理自己的名分。这是历代圣王所相同的,也是礼法的枢纽。然后农人分配田地耕种,商人分配货物贩卖,工人分配事务去用力,士大夫分配职位去处理政务,建立国家的诸侯君主分配了土地就要守护,三公总括各方面事务而议政,天子让自己拱手就可以了。朝廷内外,天下没有不平均的,没有不治理的。这是历代圣王相同的,礼法的纲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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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道:治近不治远,治明不治幽,治一不治二。主能治近则远者理,主能治明则幽者化,主能当一则百事正。夫兼听天下,日有余而治不足者,如此也,是治之极也。既能治近,又务治远;既能治明,又务见幽;既能当一,又务正百,是过者也,过犹不及也。辟之是犹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。不能治近,又务治远;不能察明,又务见幽;不能当一,又务正百,是悖者也。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。故明主好要,而暗主好详;主好要则百事详,主好详则百事荒。君者、论一相,陈一法,明一指,以兼覆之,兼照之,以观其盛者也。相者,论列百官之长,要百事之听,以饰朝廷臣下百吏之分,度其功劳,论其庆赏,岁终奉其成功以效于君。当则可,不当则废。故君人劳于索之,而休于使之。

君主之道:治理近处的事情,不治理远处的事情,治理光明的事情,不治理幽暗的事情,治理统一的事情,不治理各样琐碎事情。君主能够治理近处的事情,远方的事情也能治理;君主能够治理光明的事情,幽暗的事情也能受教化;君主能够适当地处理统一事务,其他一百件事情也会正确。君主能够同时处理天下事情,做到每日时间有余,而要治理的事情不足,这样,就是治理的极致。既治理近处,又力求治理远方,既治理光明的,又力求看见幽暗的,既适当地处理统一事情,又力求令百样事情都正确,这就是过分要求了,过分犹如不及,同样不对。譬如:好像要竖立直的木块而要求它的影是弯曲的一样。不能够治理近处,又力求治理远处,不能够明察光明的,又力求看见幽暗的,不能够适当处理统一的事情,又力求百样事情正确,就是道理上违背了。譬如:好像竖立弯曲的木块而要求它的影是直的一样。所以英明君主爱好掌握纲要,而昏聩君主爱好管详细事务。君主爱好掌握纲要,百样事情也会管得详细。君主爱好管详细事务,百样事情就荒废了。君主,只选一个宰相,公布一种法制,说明一个宗旨,这样同时覆盖一切,照明一切,而可以看见国家兴盛。宰相,选择排列百官的长官,总管百事的处理,用来整饰朝廷臣下官吏的名分,量度他们的功劳,论定他们的奖赏,年终时把他们成功的事报告君主。适当就给予肯定,不适当就要废除。所以君主应劳苦地寻求宰相,休闲地使用宰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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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者为之不然,必将曲辨:朝廷必将隆礼义而审贵贱,若是、则士大夫莫不敬节死制者矣。百官则将齐其制度,重其官秩,若是、则百吏莫不畏法而遵绳矣。关市几而不征,质律禁止而不偏,如是、则商贾莫不敦悫而无诈矣。百工将时斩伐,佻其期日,而利其巧任,如是,则百工莫不忠信而不楛矣。县鄙则将轻田野之税,省刀布之敛,罕举力役,无夺农时,如是、则农夫莫不朴力而寡能矣。士大夫务节死制,然而兵劲。百吏畏法循绳,然后国常不乱。商贾敦悫无诈,则商旅安,货通财,而国求给矣。百工忠信而不楛,则器用巧便而财不匮矣。农夫朴力而寡能,则上不失天时,下不失地利,中得人和,而百事不废。是之谓政令行,风俗美,以守则固,以征则强,居则有名,动则有功。此儒之所谓曲辨也。

儒者不是这样的,一定会曲折地治理好国家。朝廷上,儒者一定会尊崇礼义而审明贵贱,这样,士大夫就没有不尊敬礼节,愿意为礼制而死了。对待百官,儒者就会统一整齐制度,注重官职的俸禄,这样,百官就没有不敬畏法制而愿遵从标准。对于关卡和市集,检查而不征税,对于贸易,禁止作假而做到不偏听,这样,商人就没有不敦厚诚实而没有欺诈。对于各种工匠,要按时节斩伐木材,放宽期限,有利他们发挥技巧,这样,百工就没有不忠诚信实而不会制作粗劣产品。对待乡村田野,会减轻农田的征税,减省货币的敛取,减少举行劳力的役使,不会侵夺农人的时节,这样,农夫就没有不朴实地努力耕作,而不会寻求其他能力维生。士大夫力求节义而愿为礼制而死,这样,兵力就强劲。百官敬畏法制标准,然后国家就可以经常不乱。商人敦厚老实不欺诈,外来的商旅就安全,货物金钱就能流通,国家的需求就得到供给。各种工匠诚信而不制作粗劣,器物用具精巧便利,财物就不会匮乏。农夫朴实努力而不寻求其他能力,这样就在上不会失去天时,在下不会失去地利,中间得到人和,各种事情不会废弛,这就叫作政令能够通行,风俗美善。以这种治理方式来持守国家就能稳固,出征就会强大有力,安居就有名声,劳动就有功绩。这就是儒家所说的曲折治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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