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石之中有人焉,其名曰觙。其为人也,善射以好思。耳目之欲接,则败其思;蚊虻之声闻,则挫其精。是以辟耳目之欲,而远蚊虻之声,闲居静思则通。思仁若是,可谓微乎?孟子恶败而出妻,可谓能自强矣;有子恶卧而焠掌,可谓能自忍矣;未及好也。辟耳目之欲,可谓自强矣,未及思也。蚊虻之声闻则挫其精,可谓危矣;未可谓微也。夫微者,至人也。至人也,何强?何忍?何危?故浊明外景,清明内景,圣人纵其欲,兼其情,而制焉者理矣。夫何强?何忍?何危?故仁者之行道也,无为也;圣人之行道也,无强也。仁者之思也恭,圣者之思也乐。此治心之道也。

【原文】
 
空石①之中有人焉,其名曰觙②。其为人也,善射以好思。耳目之欲接,则败③其思;蚊虻之声闻,则挫其精。是以辟④耳目之欲,而远蚊虻之声,闲居静思则通。思仁若是,可谓微乎?孟子恶败而出妻⑤,可谓能自强矣;有子⑥恶卧而焠⑦掌,可谓能自忍矣;未及好也。辟耳目之欲,可谓自强矣,未及思也。蚊虻之声闻则挫其精,可谓危矣;未可谓微也。夫微者,至人⑧也。至人也,何强?何忍?何危?故浊明外景,清明内景,圣人纵其欲,兼其情,而制焉者理矣。夫何强?何忍?何危?故仁者之行道也,无为也;圣人之行道也,无强也。仁者之思也恭,圣者之思也乐。此治心之道也。 
 
【注释】
 
① 空石:石洞。
 
② 觙:相传是孔子之孙,子思。
 
③ 败:干扰。
 
④ 辟:通“避”。
 
⑤ 出妻:休妻。
 
⑥ 有子:即有若,孔子的学生。
 
⑦ 焠:烧。
 
⑧ 至人:最高境界的人。
 
【翻译】
 
石洞之中有人,叫作觙。他的为人,擅长推理,好思考。耳目接触到欲望,就会干扰他的思维;听到蚊虻的声音,就会干扰他的专精。所以要避开耳目欲望,远离蚊虻的声音,闲居静思才能贯通。如果这样思考仁,可算是隐微吗?孟子恐怕败坏而休妻,可算是自我勉强了,但未思考全面。有子恐怕睡着而烧手掌,可算是能自我忍耐了,但未算好。避开耳目的欲望,远离蚊虻的声音,可算是能够用心专精凸显于一处了,但仍未做到隐微的工夫。要是心能做到隐微,人就臻于最高境界了。最高境界的人,何须勉强?何须忍耐?何须凸出?所以昏浊的光明,只算是外表的光明;透彻的清明,才算是内在的光明。圣人可以放纵他的欲望,同时有他的情感,又用他的理性治理事务。又何须勉强,何须忍耐,何须凸出呢?所以仁者实践道,是没有人为造作的;圣人实践道,没有勉强。仁者的思考只是恭敬,圣人的思考只是快乐,这就是治理人心的道了。
 
【解读】
 
一般人的心是专精于一物一事,心常会有所倾侧,但荀子说养心,是要养清明不倾侧的道心,可以平正看待各类事物。和道心相对的,是人心,培养人心可以从事农业、工业、商业,但不能做老师和管理者。做老师和做管理者,一定要培养道心。培养道心,就是保存心的清明和不偏,不是强制人心凸显于一个地方,或执着于一定的道德标准。强制的工夫不能培养贯通众理的道心,只可以培养专精于一事一物的人心。所以荀子以石洞中之人和孟子、有子为例子。石洞中的人善射好思,想去除耳目的欲望,成为能够忍耐情欲的人。他只是为了专精一项技能,耳目的欲望、蚊虻的声音,都会扰乱他的用心专精,所以要避世闲居和静思。但这正是荀子所说的只知道用人心,偏向一个方向,而不能有道心的隐微。孟子执着于一个礼,认为妻子不合礼,想休妻。有子厌恶贪睡,烧自己的手掌,都是执着于一个道德标准,由此也有成就,但是用心偏向一侧,仍然没有道心的隐微。原因是,培养道心,要令心清明,没有偏侧,而不是强制自己的心,变得凸出而高危。人心凸出,外在的蚊虫之声都足以扰乱人心。而人认为是对的,也不一定全是对的。孟子只执着于一定的礼,而忘记自己也有不合礼的地方;有子厌恶贪睡而烧掌,而忘记了会伤害父母给予的身体。
 
所以荀子说至人的用心是“何强?何忍?何危?”圣人的纵欲兼情,不是一般的放纵情欲,只是不强忍情欲,不令心偏向一侧,而用理同时令各方面情欲都各得其所。
 
现代人对儒家有误解,以为儒家要强制别人或自己实践某些道德礼义但荀子所说的“何强?何忍?何危?”之道心,打破了人们的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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