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说的性恶,是相对人为努力或礼义而言的。离开这二者的相对性,单单说性,是没有性恶可言的。而人性和人为努力的相对关系,其实就是人努力实行礼义的理想,同这个理想要转化的现实,这二者间的相对关系。因为人愈有理想,便愈想转化现实;愈想转化现实,便愈发现现实惰性的强顽,愈和理想相悖。人便会根据自己的理想,评判这个未曾被转化的世界,认为现实不合乎理想中的善,是不善的,是恶的。所以荀子的性恶,不能离开他的道德文化理想而说。但现在人们常说,荀子是由客观经验中见到的各种人性恶事实,归纳出性恶的结论;或者认为是荀子见到人天性的恶,然后才提倡人化性起伪,这些说法都未能够深入了解荀子说性恶的意思。
荀子见到,人想实现礼义,实践礼义,而这个想实现礼义、积思虑习伪故的人心,是相对于想要转化的现实生命状态而言的。这个现实生命状态,相对于人道德文化理想的礼义而言,就是一个负面的存在。所以礼义是善,人性就是不善的恶。但并不表示,离开了人的道德文化理想,人的天性也能够称为恶。一个人已经有道德文化理想,要求理想的实现,由此而要求人的现实生命状态有所转化。荀子对这个转化意义的认识,其实较孟子了解得深切。既然要转化人的现实生命状态,就不会认为这是善的,而认为是恶的。所以性恶的说法,在这个转化意义上,是不可以不确立的。